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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汋其實知道喻越靈的一些事情。
那還是一個月前，辰王來宰相府看望喻越靈時，從辰王口中得知的。
那會兒鶯時來報，他點了頭。可辰王進府時沒先去看喻越靈，倒是轉了個向走到他面前。
他不知道辰王究竟是什麽意思，但最終還是決定與他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談談。那會兒塔娜還跟著辰王，他就讓冷蕊在側廳給塔娜上茶。自個兒挑了書房與辰王談。
楚汋把香點燃，這才開了口，說：“殿下今日來我府上，不先去看友人，反而先來我這，倒讓楚某有些惶恐。”
“惶恐免了。”辰王不和他打官腔，“這種話聽多了就沒意思了。”
楚汋看著眼前的人，他的身上有一種宛如蕙蘭的內斂氣質，那非得是積年累月塑造出來的修養，即便他表現得萬分懶散，也讓人覺得優雅。
他這麽說話，楚汋反倒少了束縛，對辰王道：“殿下和喻姑娘的說話方式還真是天差地別。”
“滄靈喜歡彎彎繞繞的說話。”辰王說，“我不一樣，繞來繞去多沒意思，人說話得真誠點。”
楚汋笑了，說：“那敢問殿下，今日來找我是為著何事？”
“我想讓你無論用什麽方法，都要讓滄靈答應與你合作。”辰王道。
楚汋去拿茶盞的動作停了一下，接著他擡眼，說：“殿下還真是看得起我。”
辰王卻問：“你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滄靈拒絕麽？”
楚汋下意識地坐直，道：“願洗耳恭聽。”
“她曾經也選擇相信人。”辰王頓了半晌，繼續說道，“但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欺騙了她。”
“她五歲那年被雲暮樓的樓主泠玄撿回去，那時的雲暮樓沿用的是舊江湖的規矩，樓內等級嚴明，每一個等級的人都有固定的名額，能接到的任務和得到的獎賞也都有嚴格劃分。想要拿到更高等的等級，低等級的人就得拼命的練習本領，殺掉高等級的人。但也正是因此，樓主的位子也不好做，泠玄那會兒已經是一等一的高手，但高手也有瓶頸，那段時間無論她怎麽練功，都無法再上一步。這很危險，她底下的五位閣主都對她虎視眈眈，就等著她露出破綻。”
辰王看著楚汋，說：“滄靈就是她的選擇。”
“她將她畢生所學全部授予滄靈，然後將她做成了一把鋒利的刀，舉世無雙。滄靈曾經被她扔在狼群裏三天三夜，她腳上手臂上整塊肉都被叼走，被救出來時卻還吊著一口氣，手裏拿著被她生生剝開的狼皮。也被她安排去執行只有雲使這一級別才能執行的任務，接著在暴露之時被所有人丟棄在匪寨，靠著身上僅剩的三寸刀片，她屠了全寨的人。”
楚汋的睫毛翕動，他靜坐在那裏，覺得那顆心跟被人揪起來一般，提在那兒，接著往下砸了個骷髏出來。
好半天，他才找回聲音一般，說：“她就一直這麽......”
“及笄那日。”辰王說，“她才獲得了真正的自由。”
辰王看著楚汋，很認真地道：“我來找你說這些，不是為了讓你同情滄靈。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，就算過往對於她來說是傷疤，但她並不脆弱。她只是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繩，她沒有辦法再經受任何一次的欺騙與背叛。”
“你能明白嗎？”
楚汋定神凝著眼前的茶盞，說：“你與她多年好友，為何讓我做這件事？”
“因為只有你的野心可以了卻她的夙願。”
楚汋和他對視，他們都沒說話。
他沈默了許久，說：“我答應你。”
楚汋此刻坐在喻越靈的對面，辰王那日同他說的話響在耳邊，與她所言的換皮之術疊在一起，把他整個人吵成了個聾子。
喻越靈喊了他幾聲，沒有聽見回應，只好胡亂在他面前抓了一把，說：“我同你說話，你沒聽見嗎？”
楚汋遲鈍地反應過來，忽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那一眼裏包含著萬千的含義，讓喻越靈摸不著頭腦。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走到了包間的門前，說：“走了。”
喻越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，這會兒望著他的背影，隔了好久才起身跟上他。
葉時維清早便起來搬東西，殿試在即，朝中各路勢力都盯著他們這些即將步入仕途的學子。他早先便與楚汋商量好了，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搬到楚汋名下另一個宅子去，既不會被人發覺，也好行事。
喻越靈與楚汋回府時，他已經搬完了所有的東西，馬車也已停在了府前等候。
他朝楚汋和喻越靈行禮，又看向喻越靈，說：“這幾個月閉門讀書，倒是沒問郡主的傷如何了，還望郡主莫怪。”
“我已不是郡主。”喻越靈說，“叫我名字就行。”
楚汋往前走了一步，說：“殿試之後朝中自有人為你打點。記住，定寰帝不喜主戰，猜疑心也重，策文切忌過激。”
葉時維牢記於心，臨行前又對楚汋行了士人禮。
四月立夏之時，眾學子於保和殿應殿試。
禮部尚書蘇枕親自與各讀卷大臣密議四題為策問，定寰帝欽定禦批等第。
也正是在發榜一日，漠族與大景長達一個多月的談判塵埃落定，由大景每年為漠族發放歲幣，兩國互通有無、降低關稅，並承諾以幕鐵四城為界，互不侵犯。
這協定看上去雙方都得了利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，這是大景的屈辱。
“我早該想到的。”喻越靈嘲諷地笑，“陳世胤滿足不了漠族的要求，他就會再退一步。只要不威脅到他，什麽樣的羞辱他都敢承受。”
楚汋端著喻越靈的藥，緩緩地倒進瓷碗之中，“他貪了戶部那麽多銀子，如今也該吐出來了。”
“大景還真是出了個好皇帝。”喻越靈不情願地接過楚汋遞過來的藥，說，“太.祖皇帝要是知道他有這樣的後輩，也能氣得從地下翻出來。”
“陳家祖訓，不貪朝中錢財，不殺讀書之人，不做辱國之事。”楚汋說，“陳世胤上位後，倒全忘了。”
他說完這話，又去看喻越靈。
喻越靈不喜歡喝藥，這藥太苦了，和她的命一樣，總讓她想起不高興的事情。
楚汋見她半天沒有動作，知道她這是在鬧脾氣。他這麽些日子和喻越靈相處下來，早發現她埋伏在冷靜與清醒之下的性子，她不但挑三揀四，還喜歡鬧脾氣，卻又不讓人發現。
他瞧著她不高興的臉色，說：“最後一天的藥了，喝了吧？”
“傷都好全了。”喻越靈擱碗，對著黑色的湯藥皺眉，說，“喝什麽。”
楚汋逗她，說：“喝了給你把雀漢的糖偷過來。”
“我又不是小孩兒。”喻越靈嘟噥著，卻還是端起了碗將藥喝了下去。
好苦。她心想。
楚汋不知從哪兒順來的糖，接著把它推到了喻越靈的面前，說：“吃吧。”
喻越靈對著那顆快化了的糖沈默了片刻。
她掙紮了一會兒，最終還是掠走了那顆糖，放進了嘴裏。甜味倏然在嘴裏炸開，沖掉了原本的苦味。接著她若無其事地對楚汋說：“街上哪兒買的，怪黏牙的。”
楚汋說：“不知道，得問雀漢。”
說著就要往外招呼他進來。
“算了吧。”喻越靈攔著他，說，“我自個兒下回去找。”
楚汋笑著看她，這才坐了回去。
“我這傷全好了。”喻越靈說，“上回答應你的事情，你想好了麽。”
楚汋搖頭，說：“等。”
“等什麽？”喻越靈擡眼。
“一個時機。”楚汋說，“阿布爾斯郎播下的種子也許是時候該生根發芽了。”
喻越靈聽懂了他的意思，說：“你準備好了？”
“吏、戶、禮、兵、刑、工，這六部把的是朝廷的命門。如今六部我已掌控五部，葉時維為欽點翰林院院士，他的背景幹凈，陳世胤定會重用他。京城之內我已無憂。”楚汋笑了，說，“禁軍與護城軍看似裝備先進，實則紀律渙散，十分懶散，不足為慮。至於京郊的閻翼軍與赤霄軍。”
“聽命於我。”喻越靈忽然開口，說，“如今，也聽命於你。”
楚汋見她不變的神色，他的笑意更甚，接著他沒說完的話繼續說：“袞州、青州、豫州和徐州，則是京城的屏障。這四州是關鍵，但其餘五州也不能放棄。”
“雍州不會摻和中原的事情。”喻越靈補充道，“那是恒如他父皇當年賞給他的封地。”
楚汋沒有聽過這檔子事情，當下楞在那兒，說：“雍州的太守不是陳世胤欽點的嗎？”
喻越靈冷笑，說：“早死了，雲暮樓做事幹幹凈凈的，他怎麽會知道。他想著吞掉恒如所有的勢力，下旨不讓他回封地，把他困在京城內，以為這樣就能折斷他的臂膀。可惜啊，棋差一招。他還是沒想到，雍州早已不聽命於他了。”
楚汋說：“冀州是與漠族交界的地方，這地方最為致命。陳世胤當年將我召回後，派的是令狐家的二兒子，這人雖然在打仗上沒什麽造詣，卻忠心得很。若是我們強行奪下，漠族便會有可乘之機。”
他思索了一會兒，最終敲定，“我會讓這流言傳得快些，屆時，我們先回袞州。”
喻越靈聽了個“我們”，沒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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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汋其實知道喻越靈的一些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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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知道辰王究竟是什麽意思，但最終還是決定與他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談談。那會兒塔娜還跟著辰王，他就讓冷蕊在側廳給塔娜上茶。自個兒挑了書房與辰王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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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這麽說話，楚汋反倒少了束縛，對辰王道：“殿下和喻姑娘的說話方式還真是天差地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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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汋笑了，說：“那敢問殿下，今日來找我是為著何事？”
“我想讓你無論用什麽方法，都要讓滄靈答應與你合作。”辰王道。
楚汋去拿茶盞的動作停了一下，接著他擡眼，說：“殿下還真是看得起我。”
辰王卻問：“你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滄靈拒絕麽？”
楚汋下意識地坐直，道：“願洗耳恭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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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將她畢生所學全部授予滄靈，然後將她做成了一把鋒利的刀，舉世無雙。滄靈曾經被她扔在狼群裏三天三夜，她腳上手臂上整塊肉都被叼走，被救出來時卻還吊著一口氣，手裏拿著被她生生剝開的狼皮。也被她安排去執行只有雲使這一級別才能執行的任務，接著在暴露之時被所有人丟棄在匪寨，靠著身上僅剩的三寸刀片，她屠了全寨的人。”
楚汋的睫毛翕動，他靜坐在那裏，覺得那顆心跟被人揪起來一般，提在那兒，接著往下砸了個骷髏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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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協定看上去雙方都得了利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，這是大景的屈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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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汋端著喻越靈的藥，緩緩地倒進瓷碗之中，“他貪了戶部那麽多銀子，如今也該吐出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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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完這話，又去看喻越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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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瞧著她不高興的臉色，說：“最後一天的藥了，喝了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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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汋逗她，說：“喝了給你把雀漢的糖偷過來。”
“我又不是小孩兒。”喻越靈嘟噥著，卻還是端起了碗將藥喝了下去。
好苦。她心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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喻越靈對著那顆快化了的糖沈默了片刻。
她掙紮了一會兒，最終還是掠走了那顆糖，放進了嘴裏。甜味倏然在嘴裏炸開，沖掉了原本的苦味。接著她若無其事地對楚汋說：“街上哪兒買的，怪黏牙的。”
楚汋說：“不知道，得問雀漢。”
說著就要往外招呼他進來。
“算了吧。”喻越靈攔著他，說，“我自個兒下回去找。”
楚汋笑著看她，這才坐了回去。
“我這傷全好了。”喻越靈說，“上回答應你的事情，你想好了麽。”
楚汋搖頭，說：“等。”
“等什麽？”喻越靈擡眼。
“一個時機。”楚汋說，“阿布爾斯郎播下的種子也許是時候該生根發芽了。”
喻越靈聽懂了他的意思，說：“你準備好了？”
“吏、戶、禮、兵、刑、工，這六部把的是朝廷的命門。如今六部我已掌控五部，葉時維為欽點翰林院院士，他的背景幹凈，陳世胤定會重用他。京城之內我已無憂。”楚汋笑了，說，“禁軍與護城軍看似裝備先進，實則紀律渙散，十分懶散，不足為慮。至於京郊的閻翼軍與赤霄軍。”
“聽命於我。”喻越靈忽然開口，說，“如今，也聽命於你。”
楚汋見她不變的神色，他的笑意更甚，接著他沒說完的話繼續說：“袞州、青州、豫州和徐州，則是京城的屏障。這四州是關鍵，但其餘五州也不能放棄。”
“雍州不會摻和中原的事情。”喻越靈補充道，“那是恒如他父皇當年賞給他的封地。”
楚汋沒有聽過這檔子事情，當下楞在那兒，說：“雍州的太守不是陳世胤欽點的嗎？”
喻越靈冷笑，說：“早死了，雲暮樓做事幹幹凈凈的，他怎麽會知道。他想著吞掉恒如所有的勢力，下旨不讓他回封地，把他困在京城內，以為這樣就能折斷他的臂膀。可惜啊，棋差一招。他還是沒想到，雍州早已不聽命於他了。”
楚汋說：“冀州是與漠族交界的地方，這地方最為致命。陳世胤當年將我召回後，派的是令狐家的二兒子，這人雖然在打仗上沒什麽造詣，卻忠心得很。若是我們強行奪下，漠族便會有可乘之機。”
他思索了一會兒，最終敲定，“我會讓這流言傳得快些，屆時，我們先回袞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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